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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序
丙申冬，余以出席第四屆世界佛教大會赴尼泊爾，道經印度，得晤陳健民先生於雪山之嘉林邦，暢談兩日。舉凡佛、道、瑜伽之學，指玄窺奧，得未曾有，使余頓有如入寶山之感。健民先生精通顯密佛法，正見超卓，而尤重實踐。戰後閉關雪山歷十寒暑，其造詣之精深，與體驗之真切，實為近代不可多見之大德也。當時討論範圍，旁及中脈與黃道諸法，以時間關係，未竟其說，因期以將來著書詳論，此健民先生著︽中黃督脊辨︾之遠因也。
先生以中脈為無為法，而以道家之黃道、任、督為有為法，可謂一語中的。道家之有為法，可證人仙、地仙、天仙諸境界，自有其相當之價值，惟其最後一著，則仍以煉神還虛，煉虛合道之無為法，方為究竟；其所謂虛，或非如佛家久修二無我觀所證之空性，故不若中脈無為法之直入法界，顯現法身空性，二者相較，乃有果位之差異。
我國道家金丹之學，著於漢而盛於唐。其修行方法，頗有其獨特之處。其下手工夫，以開關展竅，貫通任、督二脈為初步築基。任、督既通，然後行得藥、結丹、煉已、還丹、溫養、出陽神等工法；脫胎出陽神、是天仙境界，而為金丹之初步最一局成就；更由此而煉虛合道，方為究竟。濟一子之︽試金石︾有云：﹁人仙為慾界天之事，神仙為色界天之事，而天仙為無色界天之事。﹂可謂確切之論。惟無色界仍為有生滅之世界，故天仙雖能遨遊於三界之中，然以身執見未斷，故仍繫於三界，尚未可以言不生不死之域也。必也形神俱妙，除其天仙身執，趨入佛法身，方為解脫。
印度哈扎瑜伽之﹁滾打蓮妮﹂︵KUNDALINI法門，與藏密之拙火中脈法，頗有相同，故健民先生對此有詳盡之辨別。
不過瑜伽之哲學理論，頗為精奧，而且合乎邏輯；彼以絕對之超心志境界，為整個宇宙之本體，以三界萬有，為本體轉變之現象。本體永恆不壞，而現象有生有滅。人類為宇宙間之一份子，故其本身組織，亦包含本體界與三界之一切質素。其形體之構造，至為精妙。
人類以我識︵EGO為輪迴之種子，此種子為無色界之質素所成，歷劫不壞。當其輪迴受生時，首先吸收色界之質素，組成一個比電子更細微的色界身，又名心靈身MENTAL BODY，為吾人之思想機構，次吸取慾界之質素，而成慾界身，又名星光身 ASTRAL BODY，又名情感身，為吾人之情感機構。此二身細微，非肉眼之所能見；最後乃假母胎，而成物質的血肉身。此三身者，相即相入，處於同一空間，并存而不相礙。譬如水中含有空氣，空氣含氧與氫之分子，而氧氫分子又含電子與原子，能各物互相攝入，并存不礙也。然而統御此三身者，則為我識；而我識之本來面目，又為絕對之超心志本體界之質素也。此我識既為輪迴種子，故瑜伽學亦主張以道力粉碎我識，方能超出輪迴。
吾人以一個整體而兼備四個不同機構者，乃所以應付數個不同之生存境界也。肉身為吾人生存於物質界之工具，而情感與心靈二身，則為活動於慾界與色界之工具也；然而聯繫此四個不同質素之機構，則有身上之七個氣輪︵CHAKRA︶，為溝通四身之關鍵。(發帖者按:請看 http://www.fengshui-168.com/dispbbs.asp?boardID=68&ID=384&page=1)
當吾人生存於世間時，我識集中於肉體，故對於其他二身祇有微妙之應用，而不自覺。蓋此七氣輪為吾人之習氣與煩惱障所遮蔽，故慾、色二界之細微覺受，不能透過氣輪而下達於腦也。然而於夢寢之中，或靜極之際，亦常有神奇之覺受，如直覺與前知等，但多模糊不清，不能記憶，皆因氣輪障蔽之故也。
﹁滾打蓮妮﹂之原理，則以為吾人有一股神火︵SERPENT FIRE即 kundalini︶，蟄藏於身上之海底密處，此神火為創造一于宙之靈氣。若以玄妙之調息及調心方法，把神火鼓起，循脊椎之中道︵SUSHUMNA︶上昇泥丸，將七輪之障礙物完全淨化，則吾人之知覺能立即伸展至慾界、色界及無色界，以全知全覺往來其間，寢假而能自由運用其本有之情感身與心靈身，不受時間與空間之限制，此種能力，即前五通之表見；與道家之出陽神，逍遙太虛，異曲而同工也。
︽大上黃庭外景經︾有云：﹁象龜引氣至靈根，中有真人巾金巾，負甲持符開七門，此非枝葉卻是根，晝夜思之可長存。﹂又曰：﹁七孔己通不知老。﹂七門與七孔，即七輪之別名耳。瑜伽行者得神火上昇之後，即進一步以無上定力進入無餘三昧︵SEEDLESS SAMADHI︶，而得解脫。至於凡人，則流浪生死，壽盡則肉體先死，我識即移住於情感身，而活動於慾界；慾界命終時，此身瓦解，我識即移居心靈身，而生存於色界；色界命終時，此身亦毀，我識即還於無色界。以生前之善惡業力，薰陶其潛在之種子，成為來生之本能，待至業果成熟，又墮輪迴。
以上為瑜伽學對於我識輪迴狀況之大略。與大乘佛學之生滅門大致吻合。不過我佛典對於中陰身，雖有︽中陰救度法︾詳細說明，然於三界身及其輪迴之情況，缺乏有系統之紀載。然細讀︽華嚴經︾、︽俱舍論︾與︽大毗婆沙論︾等，乃知上述之瑜伽理論，實包括於藏經之中。
如︽華嚴經．如來出現品︾有云：﹁譬如三千大千世界，初始成時，先成色界諸天官殿，次成慾界諸天官殿，次成於人，及餘眾生，諸所住處。﹂夫世界之成因，既由色界以次及物質界，則人身之構成次序，亦應如是。
《大毗婆沙論︾關於死之流轉，有云：﹁慾界命終生色界。﹂又云：﹁從彼命終，起色界﹃中有﹄，生色界天。﹂又云：﹁慾、色界沒，生無色界。﹂又關於受生之情形，有云：﹁及無色界沒，生慾、色界時，彼二『中有』，即當生處，而現在前。﹂
又云：﹁問：﹃中有﹄何處而入母胎？答：﹃中有﹄無礙，隨所樂處，而便入胎。﹂以上所謂﹃中有﹄，即慾界身與色界身也。有關於涅槃有如是說：﹁問：云何生般涅槃？答：從彼命終，起色界﹃中有﹄生色界天，生已未久，得如是種類無漏道；由此道力，進斷餘結，於有餘依般涅槃界而般涅槃。﹂
以上佛說，除涅槃境界不同外，與瑜伽之三界遷流，及道家之煉氣化神、煉神還虛說，若合符節，不過名詞之不同而已。
總之，道家與瑜伽之初步成就，猶佛子之入於四禪天，仍要由此道力，進斷餘結，方能證究竟果；與淨土宗之先入不退地，然後授記以證佛果，其理亦同。然而根有利鈍，修有頓漸，密宗以性空為體，以中脈為用，把握法身之機構，超越三界之繫縛，故不假有為，直達真如。
健民先生之結論，以為中脈不同於黃道任督，良以中脈居心之中，豈非法身之相份而攝於法界者歟？循此以修，當能一超直達，其理甚明，此真利根之金科玉律也。︽大乘起信論︾云：﹁所謂心性，不生不滅，一切諸法，惟依妄念而有差別；若離姜念，則無一切境界之相。﹂此萬法唯心之說也。〈八大手印願文＞云：﹁心本無心心之體性空，空而無滅無所不顯現二此中觀之義也。
張紫陽真人於其︽悟真篇︾之後序有云：﹁人能察心觀性，則圓明之體自現，無為之用自成，不假施功，頓超彼岸。世人根性迷鈍，執其有身，而惡死悅生，故卒難了悟。﹂黃老悲其貪著，乃以修生之術，順其所欲，漸次導之。此道家畢竟注重有為的修生術，對於佛學的無我性空說，究少發揮。
故上根者當以明心見性為本，依性空之理，行中脈昇華之道，破除我見，立證真如，若乃下愚之質，則假有為而入無為，所謂順其所欲，漸次導之，果能煉虛一節，歸於佛門，則亦無可厚非矣。建民先生之著此辨，乃本佛法立場，示吾人以抉擇標準，其慈悲度世之精神，非大菩薩之心腸，其孰能與於此耶！
一九五八年戊戌仲春新會馮公夏謹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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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10-1 17:41:17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