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续-《张居正讲解<大学·中庸>》 摘自《张居正讲解<大学·中庸>》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节是总结上面两节的意思。物,指明德、新民而言;本,是根本,末,是末梢。明德了才可新民,便是明德为本,新民为末,恰似树有根梢一般。事,指知止、能得而言;终,是临了;始,是起头;知止了,方才能得,便是知止为始,能得为终,如凡事都有个头尾一般。这本与始,是第一要紧的,该先做;末与终,是第二节功夫,该后面做。人能晓得这先后的次序顺着做去,则路分不差,自然可以明德新民,可以知止能得,而于大学之道,为不远矣。 【今评】这段话主要强调“溯本正源”。人总是被一些支流末节、细微琐碎的东西左右,而忘掉了真正的本原性和根本性所在。要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,要知道开端与终结,要知道什么是重要的,什么是不重要的,要知道什么是本原什么是末流支节。这是一个从“知”到“行”的过程。让人明白本心,然后去知道社会世界秩序的真正的方向,最后知道事情的路径、程序。只有这样,才能培养根本,才不会本末倒置,才不会去坑害他人,同时也不再去醉心于蝇头小利而忘掉了自己的本性。否则,就像《圣经》所说:你获得了整个世界,你获得了天底下所有的金钱,而你失掉了灵魂,你还剩下什么呢?你怎么去赎回你的灵魂呢? 【原文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。 【译文】古代想把彰明光明正大的品德推及天下的人,就要先治理整个国家。想要治理整个国家的人,先要在家族里实行平等;想要在家族里实行平等的人,先要修养自身;想要修养自身的人,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性;想要端正自己的心性的人,先要使自己意念诚挚;想要使自己意念诚挚的人,先要达到认识明确;而达到认识明确的方法就在于探究事物的原理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节是《大学》的条目功夫,其序如此。诚,是实;致,是推及;知,是识;格,是至;物,是事物。孔子说:“明德新民,固大人分内之事,而功夫条目,则有所当先。在昔古之人君,任治教之责,要使天下之人,都有以明其明德者,必先施教化,治了一国的人,然后由近以及远。盖天下之本在国,故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也。然要治一国的人,又必先整齐其家人,以为一国的观法,盖国之本在家,故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也。然要齐一家的人,又必先修治己身,以为一家之观法,盖家之本在身,故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也。身不易修,而心乃身之主宰,若要修身,又必先持守得心里端正,无一些偏邪,然后身之所行,能当于理。所以说,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。心不易正,而意乃心之发动,若要心正,又必先实其意念之所发不少涉于欺妄,然后心之本体能得其正。所以说,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。至于心之明觉谓之知,若要诚实其意,又必先推及吾心之知,见得道理无不明白,然后意之所发或真或妄,不致错杂,所以说,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。理之散见寓于物,若要推及其知,在于穷究事物之理,直到那至极的去处,然后所知无有不尽,所以说,致知在格物。”这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、修身,是明明德的条目;齐家、治国、明明德于天下,是新民的条目;人能知所先后,而循序为功,则己德明、民德新,而止至善在其中矣。《大学》之道,岂有外于此哉! 【今评】“格物”、“致知”、“诚意”、“正心”、“修身”、“齐家”、“治国”、“平天下”是《大学》中的“八目”,这“八目”是《大学》的核心思想,因为《大学》后面的章节都是在阐释这“八目”,阐释如何通过“八目”的修行,而达到“三纲”的最高境界。 家是国家的最小细胞,家是个体安顿自己身体的一个基本单元。没有家,人将漂泊无依;没有家,国将变得不稳定,所以人们总是期望“家和万事兴”。因此,儒家把进退有序、长幼有序的“齐家”看成是一个人成年所必须经历的过程。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就是在家族里边要言行规范,要能够齐家。人是个体的人,也是社会的人,他要参与一个群体,这个群体首先就是家,然后是国,而修养或责任的实施也是由“齐家”到“治国”。中国有一句话叫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(顾炎武),正说明天下的事国家的事不是和个人没有关系的。这就是儒家思想的基本观点。如果国将不国,家何为,人何在?在这个意义上,家国与个人的关系是紧密相连的。人必须从自身做起,努力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和素质,以身作则,才能言出令行。 【原文】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 【译文】探究了事物的原理而后才能够智识提高,通达明理,智识提高,通达明理而后意念才会诚挚,意念诚挚而后心性才能端正,心性端正而后自身才有修养,自身修养而后才能使家族整饬规范,家族整饬规范而后整个国家才能得到治理,国家得到治理而后天下才有太平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节是复说上文的意思。至,是尽处,人能于天下事物的道理,一一都穷究到极处,然后心里通明洞达,无少亏蔽,而知于是乎可至。夫物格而后知至,可见致知在于格物也。知既到了至处,然后善恶真妄,见得分明,心上发出来的念虑,都是真实,无些虚假,而意于是乎可诚。夫知至而后意诚,可见欲诚其意者,当先致其知也。意诚,然后能去得私欲,还得天理,而虚灵之本体,可以端正而无偏。夫意诚而后心正,可见欲正其心者,当先诚其意也。正心,然后能检束其身,以就规矩,凡所举动,皆合道理,而后身无不修。夫心正而后身修,可见欲修其身者,当先正其心也。身修,然后能感化那一家的人,都遵我的约束,家可得而齐矣。夫身修而后家齐,可见欲齐其家者,当先修其身也。家齐,然后能感化那一国的人,都听我的教训,国可得而治矣。夫家齐而后国治,可见欲治其国者,当先齐其家也。国治,然后能感化那天下的人,都做良民善众,与国人一般,天下可得而平矣。夫国治而后天下平,可见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当先治其国也。物格知至,是知所止了。意诚、心正、身修,是明德得其所止的事;家齐、国治、天下平,是新民得其所止的事;圣经反复言之,一以见其次第不可紊乱,一以见其功夫不可缺略,此入大学者之所当知也。 【今评】儒家讲究以人为本,推己及人,由近至远。当你仔细研究那个物,你就可以获得一种智能。因为只有智能的人才可能摒除内心的私欲,尽可能地使自己公平、公正和善良。意诚才会心地端正,心地端正才会言行得体、修养合度。这样才可以让整个家族生活整齐、规范、良善和和谐。有了这种能力和品德,有资格服务社会,才可以去治理国家,成为一名好的官吏。治理好国家以后,才可以使得天下太平。 往往细节决定成败,一个人小时候的某个习惯可能决定他一辈子的胜负。人们只有从自身着手,精益求精地雕琢个人的素质,才可以治国平天下。 【原文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一是皆以修身为本。 【译文】从天子开始一直到下面的老百姓,人人都要以修养自身为根本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一是解做一切。孔子说:“大学的条目虽有八件,其实上自天子,下至庶人,尽天下的人,一切都要把修身做个根本。”盖格物致知,诚意正心,都是修身的功夫。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都是从修身上推去。所以人之尊卑,虽有不同,都该以修身为本也。 【今评】修身为本的“本”强调每个个体、全体民众乃至最高统治者都应该去修身,无分上下,这是超越上下关系的人伦大本。要用道德和自身的行为去感化,而不能用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去以上凌下,只有这样,整个民族修养才能得到提升,全民才会有教养,这个社会才会是一个文明知礼的社会。这是中国文化当中的一个可贵的因素。 【原文】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。其所厚者薄,而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 右经一章。 【译文】若这个根本混乱了,而天下、国家、家族要治理好是不可能的。须着力的地方不见成效,而不着力的地方反而有成效,正如同自身修身不行,而家国天下反而有治一样,这样的事从来不会有的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本,指身说;末,指家国天下说;否,是不然;身既为家国天下的根本,必修了身,才可以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若不能修身,是根本先乱了,却要使家齐、国治、天下平,就如那树根既枯了,却要他枝叶茂盛,必无此理,所以说,否矣。厚,指家人说;薄,指国与天下之人说;家国天下之人,虽都是当爱的,然家亲而国与天下疏,亲的在所厚,疏的在所薄,必厚其所厚,而后能及其所薄也。若不能齐家,是所厚的且先薄了,却要治国、平天下,将那所薄的,反得加厚,必无此理,所以说,未之有也。前一节,是就八条目中指出修身最为紧要;这一节,是明修身之所以为要,而因言齐家又为治国、平天下之要,皆所以结上文两节之意也。 右,是指以前说。经字,解做常字。一章,是一篇。这以前说的自大学之道至未之有也一篇,是孔子所作的,备言修己治人的道理,乃万世不可易者,所以谓之经文。 【今评】本是说个人的品质修养,末指的是家国天下,如果本质是差的,本质出了问题,但却把那些花枝招展的枝叶、那些末梢还做得金辉灿烂,这是不可能的,即使做到了也只是一时的,因为表面的繁华是掩盖不住本质的虚空的,建立在本质的空虚之上的繁华也会迅速衰败。“华而不实”或“外强中干”就表达了这层意思。正因为本乱、无本、无实,社会和国家才不能得到治理。应该重视培养的心灵、灵魂而不去重视,应该薄的功名利禄欲望而不去鄙视摒弃。这种当厚不厚、当薄不薄的结局就是相反的。如此,这个人他要想成功,要想成为一个很高尚的人,那是不可能的。 【原文】《康诰》曰:“克明德。”《太甲》曰:“顾諟天之明命。”《帝典》曰:“克明峻德。”皆自明也。 【译文】《康诰》说:“能够弘扬光明的品德。”《太甲》说:“念念不忘这上天赋予的光明禀性。”《尧典》说:“能够弘扬崇高的品德。”这些都是说要弘扬自己原有的品德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章是曾子解释经文“明明德”的说话。《康诰》是《周书》篇名。克,是能;德,是人生所得之理。武王作书告康叔说:“人皆有德,但为气禀物欲所蔽,以致昏昧不明,惟文王能明之,无一毫之昏昧,所以为周之圣君。”《太甲》是《商书》篇名,顾,是常常地看着。諟字,解作此字。明命,即是明德,以其为天所赋予之理,所以又叫做明命。伊尹作书告太甲说:“人皆有此明命,而心志放逸忽忘者多,惟成汤能心上时时存着,恰似眼中时常看着的一般,无一时之怠玩,所以为商之圣君。”《帝典》是《书经》中《尧典》。峻,是大。《尧典》中说:“人皆有这大德,被私欲狭小了,惟尧能明之,至于光四表而格上下,所以为唐之圣君。”自是自己,曾子解说:“这三书所言,虽是不同,然曰德、曰明命、曰峻德,即是经文所谓明德也。曰克明、曰顾諟,又曰克明,即是经文所谓明明德也。”总之,都是自明己德的意思,所以说皆自明也。 【今评】孔子主张效法先王,这里引述的古代帝王,都是德治天下,是儒家主张德治的历史渊源。一个人、一个君王,如果他内心一团黑暗,充满贪婪残忍,他就不可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,就不可能让这个国家成为一个光明伟大的国家。 【原文】汤之《盘铭》曰: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” 【译文】汤在沐浴的盘上刻着铭文说:“如果一天能有所改进,就能每天坚持自我改进,那么未来也就会大为改观。”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章,是解释经文新民的说话。盘,是沐浴的盆;铭,是刻在盆上以自警的言语;苟字,解做诚字。商王成汤以人心本自清明,却被私欲污了,必须洗去那私欲,使其从新清明,就如人身本自干净,却被尘垢污了,必须洗去那尘垢,使其从新干净一般。乃刻铭于沐浴的盘上说道:为人君者,诚能一日之间,着实用力洗去那旧染之污,而复其本然之善,这功夫却不可间断了,必当因其已新者,而日新之,又日新之,务使私欲净尽,心地极其清明,如沐浴的一般,洗得身子极其干净方可,这是自新的事,曾子引此,以明新民之本。 【今评】“汤”指的是殷商王朝的奠基人成汤,是一位很有作为很有德行的帝王,虽然已经是一代明君,但是他依然严格要求自己。“盘”,就是浴盆。如果每天都是新的一天,就像洗澡一样,我经常地洗涤自己,不仅洗涤身体,还洗涤灵魂,我不仅洗涤自己,我还洗涤整个世界。如果一天能够革新的话,那么每日每刻能够都可以变得更新,而且天天往前走,天天革新,这样一来,这个社会就可以更加美好。“日新”表达了一种美好的希望,“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”,但必须从眼前当下做起,才能不断前进,除旧布新。 【原文】《康诰》曰:“作新民。” 【译文】《康诰》曰:“激励民众自新。” 【张居正讲解】《康诰》是《周书》篇名,武王告弟康叔的说话。作,是振作。《康诰》中说:百姓们,旧日虽为不善,而今若能从新为善,为人君者,就当设法去鼓舞振作他,使之欢喜踊跃,乐于为善,曾子引此,以明新民之事。 【今评】如果汤之《盘铭》是帝王对自己的要求的话,是商汤对自己一个人的要求,那么《康诰》的对象就扩大了,由一个人扩大到一群人,即新的政权周朝对上一个政权殷的遗老遗少的要求——“作新民”。告诉殷的遗民,你们要做新式的人民,你们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,改变自己在那个旧的社会当中的一整套的生活方式、行为方式、言论方式,而去适应新的朝代。由此才可能做一个新式的老百姓、新式的人民。只有人人都做到这样,整个社会才能进步和发展。 【原文】《诗》曰:“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。” 【译文】《诗经》说:“周国虽然是旧的一个邦国,但其因时代的趋势而成为一个新的邦国。” 【张居正讲解】《诗》,是《大雅·文王》篇。邦,是国都;命,是天命。诗人说:“周自后稷以来,千有余年,皆为诸侯之国,到文王能新其德,以及于民,乃始受天命而有天下,是其邦虽旧,而其命则新也。”曾子引此,以明自新新民之极。 【今评】周并不是在灭了殷以后才出现的一个新的国家,而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,即旧邦。那么,两个同样历史悠久的国家,为什么商腐败没落了,而周却变成一个新兴的政体呢?周因为不断地革新自己,所以能够获得天命,而殷商的统治者纣王,不自思、自省、自修,而腐朽没落了,落后了,就被上天所遗弃。因而可以说,不进则退,不新则旧,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,逆水行舟不进则退,因为你进步的速度没有别人快,当然就意味着你的退步。 【原文】是故,君子无所不用其极。 【译文】所以,君子在任何方面都应尽心竭力,达到至善至美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是故,是承上文说。君子,是大人成德之名。极,即是至善。曾子说:“由上文盘铭、《康诰》、文王之诗观之,可见自新新民,必要到那极处才好,所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。”新自家的德,与新民的德,都要到那至善的去处而后已也。这一章虽是释新民,然起头说日新,便是明德的事,末后说无所不用其极,便是止至善的事,而大学之道,备在是矣。 右传之二章,释新民。 【今评】所以,有德行的圣人君子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达到极点的,君子或者品德高尚的圣人,由于他们不断地超越,他们没有极限,他们是“路漫漫其修远兮”,但“九死其犹为未悔”(屈原《离骚》),他们将不断地以崭新的自我来面对这个世界。所以这里的“无所不用其极”是一个非常简练而深刻的概括。“无所不用其极”有两个方面的意思,一个是他在自我修养方面,无论做什么,他都可以做到日日新。另一个是在修养的境界上,他又不为自己设限,不是说达到了一个美好的境界我就终止了,“止于至善”说明,“至善”是不断接近但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,因此,“止”本身就是过程性的。一旦终止在某个固定的点上那就是保守,就会没落而走向衰亡。 【原文】《诗》云:“邦畿千里,惟民所止。” 【译文】《诗经》上说:“一个邦国的土地疆域有千里之广,但只能局限在有人民居住的地方。”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章是释经文止于至善的说话。《诗》,是《商颂·玄鸟》篇。诗人说:“王者所都的京畿地方,其广千里,百姓们都居止于此。”曾子引此,以见凡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。 【今评】国家应该是使人们安居乐业的地方,反过来说,只有有人民的地方,方才构成国家,因此国家应该以人为本,绝对不能凌驾于人民之上。 【原文】诗云:“缗蛮黄鸟,止于丘隅。”子曰:“于止,知其所止,可以人而不如鸟乎?” 【译文】《诗经》上又说:“鸣叫的黄鸟,只栖息在山丘上。”孔子说:“小黄鸟栖息在山丘上,是它知道它应该停留在什么地方,难道人还不如鸟吗?” 【张居正讲解】《诗》,是《小雅·缗蛮》篇。缗蛮,是鸟声;丘隅,是山阜树多的所在。诗人说:“那缗蛮的黄鸟,都栖止于山阜树多的所在。”孔子读这两句诗,因有感而说:“黄鸟是个微物,于其止也,尚晓得所当止的好处,人为万物之灵,岂可反昧其所止,而禽鸟之不如乎?”夫鸟所当止的是林木,人所当止的是至善。孔子借鸟以警人,而曾子引之,以见人当知所止也。 【今评】“止”很重要,它代表了一种节制和限度。在古代中国,有很多关于多元和节制、知足的思想火花,人们应该知道自己的道德界限和行为准则,有所为而有所不为。孔子的意思就是说,难道人却连那黄鸟也不如吗?“知其所止”,即鸟都知道所止,都知道栖息在它应该栖息的地方,难道人还不如鸟吗?如果人不守和谐安乐,他就不如鸟。他只知道征战,只知道霸权,只知道去践踏别人的人权。如果个体不守社会的秩序,不守人伦礼节,那这样的人,孔子认为禽兽不如。《诗经》所说的和孔子所说的并不是封建迷信,而是闪烁着人文理性的光辉,是人的自省和反思。 【原文】《诗》云:“穆穆文王,于缉熙敬止!”为人君,止于仁;为人臣,止于敬;为人子,止于孝;为人父,止于慈;与国人交,止于信。 【译文】《诗经》上又说:“德行深厚的文王啊,他的美德使人们无不崇敬。”作为君王做到仁爱;作为臣子做到恭敬;作为孩子做到孝顺;作为父亲做到慈爱;在和民众的交往中做到诚信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上节既说人不可不知所止。这一节因说圣人能得所止。《诗》,是《大雅·文王》篇。穆穆,是深远的意思;于,是叹美辞;缉,是继续;熙,是光明;敬止,是无不敬而安所止。诗人说:“穆穆深远的文王,其德则继续光明,无不敬而安所止。”曾子引此诗而释之说:“所谓文王之敬止者何如,如为君的道理在于仁,文王之为人君,所存的是仁心,所行的是仁政,尽所以为君之道,而无一毫之不仁,这是止于仁。为臣的道理在于敬,文王之为人臣,忠诚以立心,谨恪以奉职,尽所以为臣之道,而无一毫之不敬,这是止于敬。为子道理在于孝,文王之为人子,事奉他父母,常怀着爱慕的意念,于那为子的道理,竭尽而无所遗,这是止于孝。为父的道理在于慈,文王之为人父,教诲他儿子,都成了继述的好人,于那为父的道理,曲尽而无以加,这是止于慈。与人交的道理在于信,文王之与国人交,言语句句都是诚实,政事件件都有始终,尽得那交结的道理,而无一毫之不信,这是止于信。文王之能得其止如此,诗人所谓敬止者也。”夫文王之敬止,盖不止至此五件,而五者乃其大端,学者诚能体察于此,而推类以尽其余,则至善可得而止矣。 【今评】儒家文化讲究君君臣臣,父父子子。君、臣、子、父、国人都各有其所“止”,准确定位自己的身份,遵守道德行为的伦常,社会才能在诚信与和谐中发展,这对我们今天的社会仍有其现实意义。君仁臣敬,父慈子孝,人和人坦诚相待,这是《诗经》中所记录的周文王“止于至善”,那是一种理想的社会状态,而作为理想社会主体的君子,应当不断地修身养德。仁、敬、孝、慈、信都不是针对一个人而言的,而是针对一种关系而言的。在西方,个人自由是高于社会规范,或者社会应服务个人,所以强调的是个人的主体性,强调的是个体。在中国,强调的是个人自由应该是和社会的规范形成和谐的关系。 【原文】《诗》云:“瞻彼淇澳,菉竹猗猗。有斐君子。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兮,赫兮喧兮。有斐君子,终不可喧兮。”“如切如磋”者,道学也;“如琢如磨”者,自修也;“瑟兮僩兮”者,恂栗也;“赫兮喧兮”者,威仪也;“有斐君子,终不可喧兮”者,道盛德至善,民之不能忘也。 【译文】《诗经》上又说:“看那淇水的河湾,绿竹婀娜郁郁葱葱。斐然文雅的君子啊。像切磋过的象牙,如琢磨过的美玉般纯美无瑕。庄严而又刚毅,显赫而又坦荡。斐然文雅的君子啊,让人始终难以忘怀!”像切磋过的象牙,指他勤于学问,励耘大道;如琢磨过的美玉,指他修身养性,追求日臻完美;庄严而又刚毅,指他敬心常存,态度谨慎;显赫而又坦荡,指他尽善尽美,民众景仰爱戴他,始终难以忘怀。” 【张居正讲解】《诗》,是《卫风·淇澳》篇。盖卫人作之以美其君武公者也。淇,是水名;澳,是水边的弯曲处;猗猗,是美盛的模样;斐,有文采的模样;君子,就指武公。诗人说:“瞻望那淇水弯曲的去处,绿色之竹,猗猗然美盛,我斐然有文的君子,抑何其学问之精密,而德容之盛美乎。”切磋,是治骨角的事,治骨角者,既用刀锯切了,又用鑢铴(lǚ tang)磋它,是已精而益求其精也。君子用功之精,与那治骨角的一般。琢磨,是治玉石的事,治玉石者,既用椎凿琢了,又用沙石磨它,是已密而益求其密也。君子用功之密,与那治玉石的一般,既有这等的工夫,所以德之存于心者,便瑟然严密而不粗疏,僩然武毅而不怠弛,形于身者,便赫然宣著而不暗昧,喧然盛大而不局促。谖字,解作忘字。君子为学,既造到这等样去处,自能感人,而人皆爱慕,终身不能忘也,这是卫人美武公之诗如此。道,是言;学,是讲习讨论之事;自修,是省察克治的功夫;恂栗,是战惧;威,是有威可畏;仪,是有仪可象;盛德,指理之得于身者说;至善,指理之极处。曾子引诗而解释其义说道:“所谓如切如磋者,是说卫武公勤学的事,他将古人的书籍与古人的行事,既自家探讨,又与人辩论,务要穷究到极精透的去处然后已。便与那治骨角的,既切了又磋的一般,所以说如切如磋。所谓如琢如磨者,是说卫武公自修的事,他省察自己的身心,或性情偏与不偏,或意念正与不正,或行事善与不善,务要见得分明,治得干净,不肯有一些瑕玷,便与那治玉石的,既琢了又磨的一般,所以说如琢如磨。所谓瑟兮僩兮者,是说卫武公学既有得,自然敬心常存,战战兢兢,无一时懈惰,无一时苟且,这便见他严密武毅处,所以说瑟兮僩兮。所谓赫兮喧兮者,盖言卫武公有敬德在心,其见于外者,自然有威严,人都畏惧他;有仪容,人都效法他,这便见他宣著盛大处,所以说赫兮喧兮。所谓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者,盖言卫武公尽学问自修之功,有恂栗威仪之验,由是德极全备而为盛德,善极精纯而为至善,所以百姓都感仰爱戴他,而终身不能忘也。” 此一节是说明明德之止于至善。 【今评】这里用卫武公的例子,说明德达于至善时的表现。诗中有高贵可爱的人物形象,让人看到古代的君子——瞻彼淇澳,绿竹猗猗。人未见,高洁的风范可以想见,以竹喻高人,自古已然。而那竹一般的君子也的确让人生出悠然之思,如圭如璧、如琢如磨,庄严而旷达、优雅而洒脱,所以说——有斐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这样的君子啊,实在是忘不了。现在的社会上沽名钓誉而名不副实者太多,如果多一些这样人格高尚的人作为全社会的楷模,让人们觉得高山仰止,社会风气自然就会逐渐好转了。 【原文】《诗》云:“于戏!前王不忘!”君子贤其贤,而亲其亲。小人乐其乐,而利其利。此以没世不忘也。 【译文】《诗经》上又说:“呜呼,前代的君王不能让人忘怀。”后代的君子推崇其遵行的贤德而承继他的业绩。后世的人民享受着前王留下的恩泽,安居乐业,所以前代的君王虽然去世,但是他的功德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《诗》是《周颂·烈文》篇。於戏!是叹词,前王指文王武王,君子指后贤后王,小人指后世的百姓。诗人叹说:“文王武王虽去世已远,而天下之人至今犹思慕他,终不能忘。”曾子释诗说:“文王武王所以能使人思慕不忘者,盖因他有无穷的功德,留在后世耳。如垂谟烈以佑启后人,是其贤也。后来的贤人们,都守其模范,而贤其贤。创基业以传与子孙,是其亲也,后来的王者,都有所承藉而亲其亲。治安天下,使世世享太平之福,是他遗后人的乐处,而后民则含哺鼓腹,以享其所遗之乐,分田制里,使百姓永远为业,是他与后人的利益,而后民则安居粒食,以享其所遗之利。夫贤贤亲亲,是君子得其所矣。乐乐利利,是小人得其所矣。此所以文王武王去世虽远,而人心追思之,终不能忘也。”此一节是说新民之止于至善。 右传之三章,释止于至善。 【今评】这里是用前王的功业让后人无限敬仰的例子,天下的人们无论贤愚,都会怀念他。就像我国的周总理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永远留在全国人民的心中。 【原文】子曰:“听讼,吾犹人也。必也使无讼乎?”无情者不得尽其辞,大畏民志,此谓知本。 【译文】孔子说:“审理诉讼案件,我就如同诉讼的人一样。而且必然要使诉讼的事情完全消除才好。”一定要让那些没有实情的人不敢虚词矫饰,使人们心悦诚服,这就称为知道了根本。 【张居正讲解】这一章是释经文物有本末的说话。听,是听断;讼,是争讼;犹人,是与人一般;情,是情实;辞,是争讼的言辞;畏,是畏服。曾子引孔子之言说道:“若论听断词讼,使他曲直分明,我也能与人一般,不为难事,必是使那百姓相敬相爱,自然无有争讼,乃为可贵耳。”孔子之言如此。曾子又申解之说:“那争讼的人,心中刁诈不实,他的言辞多有虚诞,圣人能使那不实的人,不敢尽其虚诞之辞者,岂是刑法以制之哉!”盖由圣人盛德在上,大能畏服民之心志,使之化诈伪而为诚实,自然无有颠倒曲直,以虚辞相争的,所以讼不待听而自无也。夫无讼,是民德之新,所以使民无讼,是己德之明,必己德明了,然后可使民无讼,则明德为本,而在所当先,新民为末,而在所当后矣。所以说此谓知本,而经文所谓物有本末者,盖以此。 右传之四章,释本末。 |
雖然按現代標準,看來很沉悶,但張居正先生的解說仍是值得視的. |
好,请继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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